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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村內【已捉蟲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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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冷的天氣,從前從未遇到,村裏人受不了凍死的病死的有一批人。從前全村人算上常年在外的,也有兩千來人,眼下還有幾十個在外面不知去向的人,剩下的還活著的也就五六百人了。

誰家絕戶了,村長都會記下來,一條街走下來,十家空了三四家,蕭條的緊。

林謙家裏日子是過的最好的。一樓是冷的,可那是對於二樓而言,相對於村裏其他人家那是好的。

旁人家都是將炕燒的熱熱的,然後全家窩在炕上取暖,基本上下了炕就沒什麽熱氣了,必須穿著棉襖才能禦寒。室內尚且如此,更沒人願意去室外了。

村長的這一身純皮的衣服還是父親傳給他的,他父親以前是個獵戶,可惜後來禁止用獵槍,被沒收了。不過皮子還留著,做了幾身衣服。

之前有錢買新的好看的棉襖,這些一直壓箱底,現在沒有什麽比皮子更能禦寒了。現在裏面穿個小棉襖,外面套上皮衣帶上皮帽子穿著皮靴,即便現在零下七十度在外面走個一時半會兒也不怎麽冷。

林謙瞧著村長過來了,給倒了碗姜湯讓他先暖和暖和。

“我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冷的天,南極恐怕都沒這麽冷。”姜湯還是燙的,村長手套貼著碗捂捂手,又道,“今年光凍死的就不少。說真的,我去了這麽多家,也就你們家最暖和。大部分都是在炕上窩著,有的人家幹脆在地上掏個洞連上炕,順煙筒排煙點火,一把火起來地上跟炕上都熱起來,這才能在屋裏還能走動起來。”

林謙想起來,隔壁的劉叔家裏就是這樣,是在廚房挖的洞,給臥室地上燒地熱,這樣屋裏頭地上光腳走人都沒事,所以小雨點才會滿地跑。

“聰明勁都是環境逼出來的。都知道今年冷,哪想到今年比去年冷那麽多。我家現在溫室都燒不起了,牲口都趕一個溫室裏頭,就可一個溫室燒火,其他的都停了。也不知道溫度什麽時候能上來,別說繼續降溫,這溫度持續個一個月就受不住了。”林謙也是無奈,自己家倒是不擔心,溫度再怎麽降,溫室裏頭怎麽也能保證十度往上。

一般情況下,家裏的這些牲口能堅持零下二十度左右的溫度不凍死,因為它們要麽有足夠厚的脂肪,要麽有豐厚的皮毛。雞鴨鵝身上羽毛豐厚,又能擠在一起取暖,都不用擔心。至於植物,只要留的種子足夠,來年轉暖再種也不遲。

林謙家條件這麽好都這樣了,更別提別人家了。

“今年過去了,來年還不知道什麽樣呢。”村長想想又道,“也是虧著咱們村裏還有你家這一座山沒燒,來年收成還不知道,就算收成好,燒火還得指望你山上的柴火。今年幸虧你看得遠,讓山沒被火燒,就鄰村,山都燒光了。今年尚且能分點沒燒完的木頭,來年就沒得燒了。這大冷的天,人命就是拿柴火頂著了。”

這樣的低溫,人凍死也就半個小時。

當初火燒起來的時候林謙就有過這樣的猜想,只是沒想到這麽冷:“山裏柴火都好說,其實本來也不是我的,屬於國家的,我頂多算是承包。來年要是還這麽冷,政府肯定提前準備,至少能比今年好得多。就是吃菜吃不著這事嚴重了,政府現在還能發些菜幹,可不見得國家就能存下來多少,來年還是要解決。要是還幹旱還下雹子,那才是要命的。”

爺爺走過來坐在旁邊。

村長想想,道:“我這邊得的消息是,來年國家全面扶持蓋大棚,最好弄玻璃溫室。今年就開始憋著加工生產材料了,來年才能具體到位。今年開春的時候,已經在部分農村實驗了,說是效果不錯。要是來年實行了,其實冬天也能過下去了,而且養的雞也不容易凍死了,還能吃口肉。”

村裏頭養雞的不多,天氣逐漸降溫,凍死了不少。開始有凍死雞後,全都將雞寶貝的關進廚房裏頭,好吃好喝的伺候著,有的雞爭氣還能下蛋,全家恨不得餵它二斤大米。

如果有溫室,雖說消耗柴火,可雞能養進去,不用臟屋裏,且即便是現在這樣寒冷的天氣,也能在溫室種一些抗寒的蔬菜。

爺爺有意說起吃菜的事情,村長直接將自己知道的事兒說出來了。

祖孫倆對視一眼,爺爺道:“這……怎麽個扶持法?”

“蓋一個大棚多資助些錢唄。如果是家裏人少,或者都是女人老人孩子的,能給免費蓋個小的。這個還是計劃,具體還沒落實,所以以後可能還會有變動。不過到時候差不多一家一個溫室,也夠過活的了。還有塑料大棚,其實要弄,國家那邊也會幫著承擔一部分。可塑料大棚小冰雹沒事,要是像今年那樣的大冰雹,那蓋了也是浪費錢,根本防不住。”

村長喝口姜湯,暖意順著舌頭劃過喉管,舒服多了。

村長也不傻,說這麽多,其實也有意親近林謙一家。林謙見過大世面,爺爺年齡大閱歷在那裏,還有個住在這裏的何陽軒雖說來歷不明,可據說以前是當大老板的,三個人沒一個簡單的。這往後的日子不清楚怎麽樣,多親近些總比交惡要好。

“這麽說我們是蓋早了?”爺爺開玩笑的道。

村長笑著搖頭:“這話說的,您家裏少賺錢了?現在就這菜價,一兩個月就能把溫室錢賺回來。哪像現在,也就是事情到這份上了才想起來做。之前村裏不是有幾家想著跟你們家合作弄大棚嗎?就一兩家弄的溫室,現在過得就是比旁人家強。我可還聽別人家說了,你們家福大命大的,跟著你們家做事也能沾點福氣,交點好運。”

林謙在村裏頭的名望水漲船高,這好聽的話自然是不會少了。

這種玩笑話過去就過去了,爺爺瞇起眼睛笑道:“合著我家生出來條錦鯉。”

哈哈一笑過去,何陽軒那邊拎著袋子過來,將袋子放桌子上。

村長有些奇怪,卻也不好開口。若是開口問這是什麽,就顯得想要東西了。

爺爺拿過來遞過去:“你這大冷天的還要忙東忙西的怪不容易的,我家雞鴨鵝還下蛋呢,暫時也吃不了。你拿回去幾個,多吃點蛋,也能暖和暖和。”

村長連連搖頭:“這雞蛋能賣不少錢呢。”

“啥錢不錢的,現在數錢最不值錢。來拿著,你這挨家挨戶的走也不容易。”爺爺將袋子遞給他。

袋子裏是個泡沫箱,這箱子還是之前林謙二人大量購買物資的時候,物資裏頭帶的。之前一直收在何陽軒的空間裏,防止占地方,現在拿出來用,箱子外面還貼著快遞單號,也就不顯得奇怪了。泡沫箱的保溫不錯,裏頭放上幾枚用稻糠裝著的雞蛋,不怕碰也不怕凍,至少回去一路不怕凍壞。

村長拿著袋子,有些難為情,又有些感動。越是這種時候,還能把東西往外送就越是珍貴。錦上添花誰都會做,現在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。

“也就是你們家厚道。往後別的不說,你們家條件好,指不定能遇到眼紅的。要是有事盡管跟我說,大事我管不了,就村裏的這些破事,我還是能說兩句話的。”

爺爺要的就是這份承諾。

相互又說了兩句好聽的話,爺爺想一想,有些猶豫的開口道:

“我才想起來,就是那高家的媳婦孩子怎麽樣了?老婆婆跟倆男的都抓起來了,就剩四個女人孩子了,過得還行?”

雖說高家那母子三人是罪有應得,可孩子是無辜的,兩個女人帶兩個孩子在這種天氣裏過日子,也著實可憐。

人是林謙這邊舉報進去的,爺爺心裏頭還是在意的。

村長想想,道:“也就您有這份善心。高老大媳婦帶兒子回娘家了,當初高老太太怕自己被抓,把禍水往高老大媳婦的娘家引,弄得他家一身騷。高老大媳婦也是氣他,加上人又去蹲笆籬子(蹲監、獄)去了,就幹脆帶孩子回娘家了,至於還回不回來就不知道了。現在就二媳婦帶著閨女守著那麽大個物資,日子還算過得去。原本是一家七口用的東西,現在就她們娘倆,不論柴火還是吃的都夠。我這邊想著,上頭有幾個特困的名額,要多給些救援物資,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把她們母女倆加上。”

高老二家原本是一兒一女,倆孩子兩年生二個。兒子之前在山上被雹子打死了,就剩個閨女養活了。現在高老二進去了,也就媳婦帶個閨女了。

爺爺點點頭:“偷東西的是孩子爹,跟孩子沒啥關系。咱村裏現在寡婦、鰥(guan)夫帶孩子的不少,也有老人獨居的。這麽一算下來,基本上上頭給的名額也都夠了。”

村長點點頭:“何止夠了,比這個多多了。要是差不多我也不至於這麽為難,給誰家都不是事,而且他們也不怎麽省心。現在天氣冷了,前些日子還好些,還有幾個老爺們去我那兒說不要什麽政府補助,就想讓政府給他娶媳婦。”

“這多正常,以前日子好的時候不也有人去找扶貧給他娶媳婦嗎?自己沒本事娶媳婦就別搭理他。”這點事爺爺還是看的明白的。

村長點點頭,站起來:“我也該去下一家了。也別說我說話晦氣,我現在走誰家都有點不敢開門,就怕敲不開一進去人凍死了。今年就這麽個世道,也不知道過去以後來年還能剩多少人。”

村長也是心累。村裏人一個個接連死去,很多人都沒人管,只能村長來管。

村長也不是沒想過放下,可當了好些年的村長了,這種事也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。而且當村長,好歹能多些優待,家裏人能過的好些。這世道,不就是想讓日子過下去嗎?

村長走了,林謙回頭看爺爺,爺爺看看林謙,再看看何陽軒:“聽見沒,今年也就這樣了。”

“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。”何陽軒坐在爺爺身邊,“咱家也只能自己顧得好自己了。”

“是這麽說啊。”爺爺站起身,準備去上頭躺一會兒:“你們倆一會兒把牲口餵了。”

村長來的當天傍晚,就出事了。

出事的倒不是林謙家,只是找上門來幫忙了。

林謙跟何陽軒都躺床上了,爺爺也在樓上看電視了。外面大門被敲得砰砰作響,林謙的房間有極好的隔音效果聽不見,倒是爺爺聽見聲音,穿上衣服下樓去看看。

夜裏氣溫比白天低得多,也更加難熬,爺爺一開門就打個哆嗦,幾步出去到了門口,瞧見的是同樣臉凍得鐵青的人。

開門將人迎進來,天太冷了,也不能站門口問怎麽了。

一進屋那人聲音都打哆嗦,只問:“您還記得張長喜嗎?他被人捅了出了不少血。問別人家都說外面太冷車打不著,我記得你家有越野車,情況能好點,能不能幫個忙把人送醫院去?”

聲音顫得厲害,爺爺聽的也不是很清楚。

這大冷天的大部分都是窩在家裏取暖,怎麽會有人被捅了?

“咋能被人捅了?”爺爺問。

那人嘆口氣,有些難為情道:“也是他自己作死!大冷天的不在家好好待著,跑你們這條街老劉那姑娘家裏占便宜去了。人家姑娘害怕,就用刀把他捅了!也是活該!可怎麽說人命關天,人還得救。”

話一說完,爺爺那眉毛已經皺起來了,絲毫不掩飾眼裏的惡心:“這麽大冷的天哪還能有車能開?越野車也是車,天太冷也受不了。這麽冷的天還出去占人便宜,也是老天爺看不順眼了。”

爺爺話說的硬氣,那人也知道這不是人幹的事,又道:“可好歹是條人命,咱能幫就幫一下。現在這世道就死不少人了,多留下一個是一個。”

“這種廢物死一萬個也不多。”話雖這麽說,爺爺卻還是轉頭上樓去叫人去。

林謙正跟何陽軒膩歪呢,門突然被敲響了。林謙一把將在身上啃的何陽軒推開:“咱爺過來了!”

何陽軒撐起身子皺皺眉頭:“都這點兒了。”

“就是這點過來才是有事了。起來!”

林謙將剛解開扣子的睡衣重新系好,擦擦嘴去開門。

何陽軒小兄弟還立著,也不好出門見人,要是被爺爺看見怪丟人的。

“咋了?”林謙開門,伸頭出去問。

“村裏頭出事了。說是張家張長喜去欺負人家姑娘,被人家姑娘給攮(刺)了。別人家車子打不著火,過來問問小軒越野車能不能行?”

林謙回頭看一眼何陽軒,何陽軒用被子蓋住下身,皺眉道:“流氓?”

爺爺點點頭:“說是欺負咱們一條街的姓劉的姑娘,謙謙,弄不好是你那同學。”

別的還好說,被欺負的還是認識的人,林謙臉瞬間黑下來了,那表情跟爺爺如出一轍。

何陽軒直接道:“現在溫度零下七十多,要說降到零下八十也有可能。越野車也是車又不是火箭,這麽冷的天哪能打著火?”

爺爺點點頭,轉過身下樓跟他明說了。

這麽冷的天開不了車也是沒辦法,說白了就是這命。這人選擇這種極端的天氣下幹這種不要臉的事情,成了這種結果只能說是老天爺罰他。

爺爺去把人打發了,林謙關上門轉過頭問何陽軒:“真開不了?”

“我哪知道?”何陽軒拍拍床,“咱繼續。”

林謙走過去,何陽軒一把抱住壓在身下。

林謙繼續問:“你說實話。”

“八成不行,就算能打著火,也隨時可能熄滅。外面這麽冷,還刮著風,風一吹就能熄火。真要是開到半路上熄火了,不化凍就打不著火,這種溫度,根本弄不了只能等死。就算不熄火,輪胎也有可能凍掉。零下五十度就不適合開車出行了,更何況現在?為了這種人渣不值當。”

這樣的環境下出行就是在玩命,何陽軒還沒到為了這個欺負人的人渣把命豁出去的地步。更何況那車何陽軒寶貝著呢,除非是林謙或者爺爺,否則誰都別想讓他在這種溫度下發動。

林謙一聽是這個道理,想想又道:“我有點擔心劉志鳳了,她養個媽還有個孩子,現在又被畜生欺負捅了人,我想過去看看。”

好歹以前是同學,還認識,出事了去看看也理所應當。

“人家剛出這種事你去容易引閑話。”何陽軒分析了一下,“以前就算是城裏頭,哪個女孩被欺負了身邊都會有閑話說是女的不正經,蒼蠅不叮沒縫的蛋,更何況是村裏頭?本來出這事她就少不了被別人說三道四,這大半夜的你過去看,嘴碎的添油加醋再說一下,就算你臉皮厚不在乎,人家一個女人還帶個孩子,哪吃得了這個虧?明兒早肯定還有人在那安慰人,你再過去以咱爺爺的名義送過去點東西,那是咱爺爺疼孩子,總好過你大半夜去。”

到底是人言可畏。流言蜚語,尤其是對這樣的單身女人來說真的是能殺人的。眼下她已是受了大委屈,林謙就別過去火上澆油了。

林謙深覺何陽軒說的有道理,嘆了口氣:“也是命苦。”

何陽軒心裏頭泛酸,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。再說那劉志鳳確實是個苦命人,打從高考之後父親的一念之差,就埋下了她悲劇的伏筆。

本來學習那麽好,未來可以風光無限好,現如今窩在小村子裏贍養母親養活女兒,還要被畜生欺負。

前頭說的沒錯。在農村,一個寡婦日子過的苦,不光是家裏缺少個勞動力,更多是來自別人的白眼和欺辱。

劉志鳳倒不是寡婦,她是離婚。可家裏沒個健壯的男人在,那就是等著受欺負的。

白天才聽說村裏有人讓政府給娶媳婦,這晚上就出了這種事。自己沒本事娶就跟政府要,政府不給就去搶,私以為極端天氣報警也沒用,或者劉志鳳為了母親和孩子忍下來,哪裏知道劉志鳳性子烈,一刀捅了他。

原本張長喜以為這極寒是他的保護傘,哪裏知道,其實這是他的催命符。

“睡覺睡覺,明兒早上過去看看。”林謙鉆進被窩裏,閉上眼睛要睡。

何陽軒推推人:“就這麽睡了?”

“明兒早還要早起,別鬧,乖。”林謙拉著他躺下,閉眼睛睡去。

何陽軒一臉幽怨的看著林謙,瞧著他呼吸都均勻了,也舍不得再叫起來。

嘆了口氣,何陽軒伸手扯扯林謙的臉蛋,也閉上眼睛睡了。

第二天早上林謙起來也沒叫何陽軒,開始穿衣服。何陽軒是被林謙穿衣服的聲音吵起來的。

何陽軒坐起身揉揉眼睛:“起這麽早幹嘛?”

“去劉志鳳家看看。你繼續睡吧,不著急。”

何陽軒清醒了些,也開始穿衣服:“我陪你去。”

二人穿好衣服,出門見爺爺早早起來了。

“爺,我去看看劉志鳳。”林謙道。

“正好我準備了點東西,你去一道拎著了。你去記得說兩句,等天暖和了讓她帶閨女上咱這走走,就說我喜歡閨女。”

這話半真半假,好歹對劉志鳳是個幫助。

爺爺昨晚上就猜到林謙今早會過去看看,所以一早上起來就給準備了。袋子裏是用泡沫箱裝著的一些蔬菜和雞蛋,還有一小罐蜂蜜和一點茶葉,用來壓驚不錯。

到底是親爺爺,了解自家孫子。

林謙二人穿上外套,拎上爺爺給準備的東西,出門頂著風往劉志鳳家裏走。

走到門口就能看到一大灘的血跡,那血往外面路上還有一點,而門口到院子裏的血更多。

就從這血跡看,就能猜得出昨天晚上是怎樣的驚魂。

出事的真的是劉志鳳家裏,現在恐怕劉志鳳也嚇壞了。

外面大門開著,人往裏走,剛到門口就能聽到裏面的咆哮聲音:“你必須給個說法!我兒子怎麽好好的就死你們家了!我要報警!你殺我兒子必須償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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